案情：甲在某高速公路附近经营一家汽车修理店。为了有更 多的客户，甲就在高速公路路面上放置了一块大石头，希望来往 的车辆撞到石头上后去他的店面修理。当天晚上，乙驾驶一辆重 型卡车，在没有看到甲放置的大石头的情况下撞得车毁人亡。甲 的行为构成何罪？
学生：甲放置石头的行为最终导致了乙车毁人亡，但甲放置 石头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会导致人员伤亡的结果。所以，我觉得 可以将甲的行为认定为过失致人死亡罪。
张明楷：甲的行为除了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以外，是否还成 立破坏交通设施罪？
学生：甲把大石头放置在高速公路路面，导致高速公路无法 正常使用，从影响高速公路的效用这一点来看，是可以将甲的行 为认定为破坏交通设施罪的。
张明楷：一直以来，我都主张在判断行为是否构成破坏交通 设施罪时，要结合行为是否影响了交通设施的正常使用这一点得 出结论。这与我在故意毁坏财物罪中主张结合财物的效用是否丧 失来理解毁坏行为是一致的。除了本案中甲的行为可以构成破坏 交通设施罪以外，其他类似的行为，如在铁轨上放置石头、擅自 变更高速铁路上的信号灯等行为都可以认定为破坏交通设施罪。 变更信号灯的行为虽然没有物理的破坏，但其可能造成的交通事 故则是特别重大的，所以，不能将破坏交通设施罪中的“破坏” 限定为物理性的破坏。
学生：我以前看到过一个案件。行为人开船的时候将河里的 船标移动了位置，最后他的行为被认定为破坏交通设施罪。看 来，破坏交通设施罪中的“破坏”不一定是物理的毁坏，只要行 为影响了交通设施的功能，就可能被认定为该罪中的“破坏”。 实际上，在汉语中，“破坏”本身就不局限于物理的毁损。比如，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常说某个计划被破坏了。显然在这种情况 下，并没有发生任何物理上的毁损。
张明楷：确实如此。以前我提出过，当偷走公路上的下水井 盖的行为可能导致车辆发生倾覆、毁坏的危险时，可以将这样的 行为认定为破坏交通设施罪。可是，有人批评我说，偷走井盖的 行为，不可能发生车辆倾覆、毁坏的危险。我还专门去问过交警 部门，交警部门的人员肯定地说，这样的行为是具有导致车辆倾 覆、毁坏的危险的。当然，得出这一结论的前提是，下水井盖是 供车辆行驶的公路上的下水井盖，而不是单纯供人行走的小道上 的下水井盖，因为偷走后一种下水井盖的行为，不可能导致车辆 发生倾覆、毁坏的危险。
学生：在司法实践中，似乎经常将偷走公路上下水井盖的行 为认定为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张明楷：的确如此。最近，我翻看了很多法院的判决书，发 现司法实践中存在这样一个现象。那就是，大量被认定为以危险 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案件，实际上都可以认定为其他的犯罪。 例如，我看到过这样一起案件，行为人在道路上点燃了一堆火， 火焰烧起来的高度只有30厘米，被经过车辆轧灭之后，他又在 另一地点燃了一堆火，火焰也只有30厘米高。可以看出，行为 人没有堆放多少引燃物，可是司法机关也将这种行为认定为以危 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我认为这并不合适。还有一起案件，行 为人为了讨薪，手拿汽油瓶站在十字路口，看到一辆正在等红灯 的公共汽车停在前面，行为人就跑到公车前面将自己身上浇满汽 油，想要点燃自焚，后经过劝说没有自焚。这起案件被司法机关 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处理了，我觉得这也并不合适。
从司法机关对这些案件的处理就可以看出，拘成要件不明确 的犯罪，明显可能被司法机关滥用。当然也有反过来的情形，某 些犯罪因构成要件不明确而不被适用。对于构成要件不明确的犯 罪，我们应当提出一些合理的适用规则，以便在一定程度上对这 种犯罪的适用起到合理的限制作用。我在《国家检察官学院学 报》2012年第4期上发表了一篇名为《论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 全罪》的文章，提出了一些适用规则，你们可以看一看。
（免责声明：北京刑事辩护律师选编自张明楷主编《刑法的私塾》，仅供刑事无罪辩护律师个人学习、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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