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甲乙两名被告人各自驾驶一辆车，共同过失撞死了被 害人。经交管部门鉴定，被害人没有过错，两名被告人负同等责 任。如何认定甲乙的行为？
学生：2000年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的《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 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2条规定，“交通肇事具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一）死亡1 人或者重伤3人以上，负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责任的；（二）死亡3 人以上，负事故同等责任的……”其中，所谓的负“同等责任” 应该指被害人与行为人之间的责任相同，而不是指行为人之间的 责任相同吧？
张明楷：确实如此。司法解释中的“同等责任”，应该是指 被害人与被告人对死亡结果负相同的责任，或者说各负一半的责 任。在这个案件中，问题的关键是，根据交通法规，甲乙在负同 等责任的情况下，如何认定他们两人的刑事责任？换言之，交管 部门认定的责任在刑事司法中有何意义？
学生：交管部门所认定的责任并不是刑法上的责任吧？
张明楷：交管部门认定的责任当然与刑法中的责任是两个不 同的概念，但交管部门认定的责任与刑法理论中的客观归责有关 系吗？例如，本案中的甲乙二人，他们在被认定各须为被害人的 死亡结果承担一半的责任的时候，如何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客观归 责？又如，某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被树荫遮住了，某司机在驾驶车 辆通过时，没有看到红灯，以为可以通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 了红灯，将突然跑出来穿行马路的行人撞死了。交警往往会认为 司机应负全责，但在这种情况下，司机应负刑事责任与否，又是 另一个问题了。
学生：我们今天讨论的这个案件的案情交代得很不详细。应 该将案件发生时甲乙到底实施了怎样的行为交代清楚。如果没有 这些案情，也不能贸然认为在刑法的客观归责方面，甲乙二人也 应承担相同的责任。毕竟客观归责的判断依据和交管部门认定责 任的依据并不相同，案情只交代甲乙被交管部门认定各承担一半 的责任，并没有交代案发时的基本状况，所以我认为无法具体分 析甲乙二人在客观归责上的责任分担。
就您说的第二个案件而言，不一定认为司机绝对不负刑事责 任。因为当他驾车过马路时，即使由于客观原因，将红灯看成了 绿灯，但司机也应当根据当时的具体路况来判断到底是否应该过 马路；即使当时确实是绿灯，在看到有人在过马路的情况下，司 机也不能随意驾车过去。所以，在您讲的第二个案件中，司机还 是有可能构成交通肇事罪的。
张明楷：就前面的案件而言，事实的确不清楚。比如，“共 同过失撞死了被害人”究竟是指什么情形？如果从事实归纳的结 论上说，是共同过失致人死亡，那么，根据《刑法》第25条的 规定，就应当分别追究二人的刑事责任。我想强调的是，法官、 检察官不能直接将交管部门的责任认定当作刑法上的责任认定， 因为两种认定的目的与规则不同。例如，在行为人逃逸时，交管 部门一般会认定行为人负全责，但这样的认定在刑法上是行不通 的。这不仅违反了事实存疑时有利于被告的原则，而且形成了疑 罪从重的局面。就我所说的第二个案件而言，我的意见是，如果 交管部门以行为人闯红灯为由认定行为人负全责，法官、检察官 就不应当采纳这样的认定结论。因为交管部门只会根据客观事实 作出责任认定，而不会考虑行为人有无过失等主观方面的情况。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交警部门在处理交通事故时，他们所说的 “责任”实际上是客观意义上的责任，不考虑行为人的主观方面。 总之，在我所说的第二个案件中，只有当行为人有其他违章行 为，是因为其他违章行为导致被害人死亡，而且行为人也有过失时，才能认定行为人构成交通肇事罪。
（免责声明：北京刑事辩护律师选编自张明楷主编《刑法的私塾》，仅供刑事无罪辩护律师个人学习、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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