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曱男与乙女是一对情侣。2011年1月至3月间，乙女 因其前男友涉嫌犯罪，害怕连累自己，就将139万元打入了甲男 的账户，并表示等她的前男友涉嫌犯罪的事情过去以后，就会将这笔钱取回。原本甲男的银行账户内的存款不足5万元，在乙女 打入139万元之后，甲男在乙女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自己的账户 中取了 50万元用于买车、还债。后来，甲男怕乙女会将该笔款 项要回，就将乙女约出来，用事先准备好的工具将乙女杀死，从 乙女的衣物内取走3000多元的现金与手机等财物后，将乙女弃尸 水库。在这个案件中，甲男的行为构成什么罪？
学生：在这个案件中，甲杀害乙是为了摆脱欠乙的债务，并 且抢走乙随身携带的财物，所以甲的行为成立抢劫罪。抢劫的数 额就是甲欠乙的139万元以及甲从乙身上取走的财物。
张明楷：你的意思是，甲既抢劫了财产性利益，又抢劫了乙的财物？
学生：对。甲杀害乙是为了不向乙还债，这样的行为是可以 评价为抢劫财产性利益的。
张明楷：我同意你的看法。甲为了逃避债务而杀死债权人乙 的行为，可以被评价为抢劫财产性利益。将这样的案件认定为抢 劫杀人，才能既将案件事实进行全面评价，又能做到量刑适当。 因为本案中，甲之所以杀死乙，是为了逃避债务，并且甲确实也 因此而逃避了债务，将这样的行为认定为抢劫杀人，既可以对杀 人行为进行评价，又可以将抢劫财产性利益这一点进行评价；在 刑法中，抢劫杀人的法定刑重于故意杀人罪的法定刑，后者没有 规定“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所以，如果按照抢劫杀人来对 甲量刑的话，就可以适用罚金刑或没收财产的刑罚。
学生：如果在这个案件中，乙女的父母知道乙女将139万元 转移到了甲的银行账户，虽然甲男杀死了乙女，但是乙女的父母 是乙女的合法继承人，他们还是可以向甲主张债权的。在乙女的父母将甲告上法庭，要求甲归还该139万元并且胜诉的情况下， 是不是又该认定甲的抢劫财产性利益的行为未遂了呢？
张明措：乙女的父母事后向甲主张债权，是甲抢劫财产性利 益既遂以后的事情了。这与小偷偷走了他人的财物以后，物主追 索是一个道理。不能因为物主事后能够通过法律手段将丢失的财 物找回，就否认小偷的行为已经既遂。
学生：抢劫财产性利益是否也要求行为人要将他人占有下的 财产性利益转移为自己占有？又该如何理解这里的转移占有呢？ 比如，在这个案件中，甲通过杀人行为转移了该笔债权的占有 了吗？
张明楷：在诈骗与抢劫财产性利益的情况下，我认为只要行 为人的欺骗或者抢劫的行为已经使对方的财产性利益受到损害， 就可以认定成立诈骗或者抢劫罪。因为在许多情况下，很难认定 财产性利益的转移占有。如在日本刑法中，抢劫或者诈骗财产性 利益的行为属于二项抢劫或者二项诈骗罪，他们认为，只要行为 人的诈骗或者抢劫行为使被害人的财产性利益受到了损害，就可 以成立针对财产性利益的二项犯罪。①
学生：债务人在债权人上门索债的情况下，为了不还债而对 债权人实施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是否也可以认定为抢劫财 产性利益，因而构成抢劫罪？
张明楷：我认为是可以的。
学生：债务人为了摆脱债权人的追债，而雇佣不知情的杀手①日本刑法分则规定侵犯财产罪的条文，一般是在第1项（相当于我国刑法的 第1款）规定对财物的犯罪，在第2项规定对财产性利益的犯罪。所谓二项 犯罪就是对财产性利益的犯罪。将债权人杀死的话，是不是债务人构成抢劫杀人罪，而杀手构成 故意杀人罪？
张明楷：这样处理是合理的。
学生：侄子为了提前能够继承叔父的家产而杀死叔父的，是 否也成立抢劫杀人？
张明楷：侄子的行为是否构成抢劫杀人，就要看提前继承叔 父的财产是否能够评价为获取财产性利益，以及这样的行为是否 侵害了叔父的财产性利益。我觉得根据社会一般观念，在已经确 定继承人可以继承被继承人的财产的情况下，不能认为这样的行 为侵害了被继承人的财产性利益，所以，最好还是将侄子的行为 认定为故意杀人罪。
学生：如果债务人并不是为了逃避债务而杀死债权人，而是 因为某些原因异常憎恨债权人而杀死债权人的，恐怕是不能认定 为抢劫杀人的，而只能按照故意杀人罪定罪量刑。但如果债务人 是出于逃避债务的目的而杀死其债权人，就成立抢劫杀人。看 来，行为人的主观意图还是可以影响定罪的。
张明楷：一个没有非法占有目的的人，拿走了他人财物的， 这种情况是不能被认定为盗窃罪的。主观意图不仅能够影响罪与 非罪，而且在某些情况下能够起到区分此罪与彼罪的作用。
（免责声明：北京刑事辩护律师选编自张明楷主编《刑法的私塾》，仅供刑事无罪辩护律师个人学习、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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