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甲将假冒的药品辅料提供给制药厂，制药厂用这批药 品辅料生产出一小批药品后，在内部检查的过程中发现部分药品 有问题，但为了赶工期，制药厂将甲提供的这些假冒药品辅料继 续用于药品的生产并销售，最终导致14人因服用其生产的药品 死亡。如何认定甲与制药厂负责人的刑事责任？
学生：制药厂在用甲提供的药品辅料生产出一批药品后，已 经知道用这些辅料会生产出有问题的药品，但该制药厂相关人员 为了赶工期，还是继续用这些辅料进行生产，最终导致14人死 亡。显然，制药厂相关人员是专门的药品生产人员，在明知药品 有问题的情况下，已经认识到可能会导致服用的病患伤亡，但仍 然坚持生产和销售；致14人死亡的结果也可以看出制药厂的行 为已经严重地危害了公共安全，所以我认为能够将制药厂的行为 认定为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甲是该批药品辅料的提供 者，甲明知自己的辅料有问题，但甲既没有直接生产药品，也没 有直接销售药品，所以，甲成立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帮
助犯。
张明楷：怎么又想到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去了？刑法 规定了生产、销售假药罪，这个罪也有致人死亡的结果加重犯， 所以，制药厂的负责人以及其他直接责任人员的行为肯定成立生 产、销售假药罪。至于甲的行为到底是成立帮助犯，还是成立共同正犯抑或是 间接正犯，是需要认真讨论的。
学生：如果制药厂没有对甲提供的辅料进行化验、检査就利 用这批辅料生产、销售药品，最终导致人员死亡，在这种情况 下，就可以认为甲的行为成立生产、销售假药罪的间接正犯。因 为此时制药厂对辅料有毒有害并不知情，可以认为甲已经支配了 整个犯罪的流程。
张明楷：但是，一般来说，制药厂肯定是需要设立专门的程 序，化验、检验自己购买的原料是不是符合药品生产的要求。而 且，作为药品生产厂家，也确实有义务进行检验。在制药厂没有 按照要求进行检验的情况下，还可以认为甲的行为支配了整个犯 罪过程吗？
学生：在制药厂没有按照规定化验甲提供的有毒辅料的情况 下，制药厂相关负责人员应该按照过失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 罪定罪量刑。而甲的行为还是可以成立生产、销售假药罪的间接 正犯的。此时，甲在制药厂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制药厂的生 产流程实现了自己的故意犯罪。似乎从这一点，也可以认为甲支 配了犯罪，因而是间接正犯。
张明棺：你的看法有道理。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一般会非常 笼统地说甲利用了制药厂对辅料有毒的不知情这一点，支配了整个犯罪过程。
之前，我看到过这样一起案件。这个案件发生在日本，大致 案情是，被告甲公司是处理危险品垃圾的公司。甲公司与乙公司 签订协议，由乙公司负责为其处理危险品垃圾，但在签订协议的 时候，甲公司就怀疑乙公司是否会按法律规定处理这些垃圾，结 果，乙公司只是雇佣了几个人将这些垃圾随意扔到北海道等地的 土地上。日本法院的判决认为，甲公司与乙公司成立共谋共同正 犯，但甲公司对此仅有间接故意，或者说，甲公司仅有未必的故 意，因为签订协议的时候，甲公司只是“怀疑”乙公司，认为其 “有可能”不按照法律规定去处理危险品垃圾。当然，这样的判 决在我国很难被接受，人们一般会认为甲公司不构成犯罪。
回过头来再看看我们今天讨论的这个案件。如果制药厂需要 对所用的药品原料进行检査，那么很难认定甲成立间接正犯，因 为如果制药厂应该检査而不检査，生产出假药的，制药公司本身 就可能成立（间接故意的）生产假药罪，这样的话，提供假冒的 药品原料的人最多成立生产假药罪的帮助犯，而不是间接正犯。 所以，制药厂是否需要对所用的药品原料进行检查，对于本案的 认定就很关键，提供假冒的原料的人并不当然成立间接正犯。
学生：本案中，制药厂已经检査出甲提供的药品辅料有问 题，但为了赶工，还是批量生产了。所以，在我们今天讨论的这 个案件中，制药厂相关人员对犯罪结果是具有间接故意的。
张明楷：至少有间接问题，还不一定能排除直接故意。所 以，在我们今天讨论的案件中，认为甲与制药厂相关人员成立生 产、销售假药罪的共同犯罪是完全可能的。
如果行为人向制造商出售某种产品，按照常规制造商是不需要检验该产品，或者只需要肉眼检査该产品的，但行为人却在产 品中掺入了有毒物质，导致制造商生产、销售的产品致人伤亡， 此时，行为人可能成立间接正犯。这是因为，行为人欺骗了制造 商，制造商本身按常规是不需要检验的。当然，行为人的行为到 底是成立间接正犯，还是成立帮助犯，还取决于供应商与生产厂 家之间的关系，如果两家一直存在合作关系，一直以来都没有出 过质量问题，而且以前都是检查的，就只是这一次没有检査，在 这种情况下，可以认为生产厂家没有生产假药罪或者其他故意犯 罪的故意，仅成立过失犯罪。但是，如果供应商与生产厂家不存 在长期合作关系，生产厂家具有检査义务而不检査，这就难以排 除生产厂家具有间接故意的可能了。所以，这类案件还是要具体 地判断。在认定行为人是否对犯罪具有“支配性”的时候，不能 单纯地从“支配” 二字的字面含义出发去机械判断，而是应该在 具体案件中，仔细分析各种情节。另外，“支配”是一个翻译过 来的用语，是我们刑法学者经常使用的一个经过提升的概念，所 以还要对这个概念进行规范的分析。
（ 免责声明：北京刑事辩护律师选编自张明楷主编《刑法的私塾》，仅供刑事无罪辩护律师个人学习、研究。）
点击上图即可在线咨询刑事辩护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