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点】
根据《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对于证据不足以证明犯罪嫌疑人确有犯罪行为的，人民法院必须以审慎的态度予以审查，对此类案件要敢于作出无罪认定。
【案例索引】
江西省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2008)洪刑一初字第41号
【案情】
公诉机关：南昌市人民检察院。
被告人：熊华。
辩护人：李浪，江西朗秋律师事务所律师。
辩护人：焦平平，江西赣兴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邓海。
辩护人:姚志洪、万晓云，江西赣兴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周惠平。
辩护人：欧阳泉文，江西阳明阳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黄军。
辩护人：雷晓群，江西阳明阳律师事务所律师。
辩护人：江万景，江西添翼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孙乐汉。
被告人:徐杨。
辩护人:黄云，江西赣兴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孙辉。
辩护人：肖礼兵，江西赣兴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万建强。
被告人：李义全。
辩护人：刘欣，江西心远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左井林。
辩护人:周忆军，江西赣兴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张强。
辩护人：陈奇伟、李传昊，江西添翼律师事务所律师。被告人：吴运国。
辩护人:韩平安、胡晖，江西华特律师事务所律师。被告人：曾春。
被告人：刘艳媚。
辩护人：汤晓岚，江西博世达律师事务所律师。被告人：胡挺。
辩护人:何秋英，江西华昌律师事务所律师。
辩护人：万毅光，江西阳明阳律师事务所律师。被告人:徐丽丽。
辩护人：万发根、刘为勇，江西云龙律师事务所律师。被告人:付廷龙。
辩护人：刘晓琴、徐美智，江西赣联律师事务所律师。被告人:程春黎。
辩护人:赵南原，江西阳明阳律师事务所律师。被告人:秦坚。
辩护人：邓小斌，江西阳明阳律师事务所律师。被告人：樊友域。
被告人：岳辉云。
被告人：熊勇。
辩护人：胡涛，江西红阳光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王金保。
辩护人：游少群、罗志强，江西民信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李建新。
辩护人：陈炳星，江西赣兴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谌亚丽。
辩护人：周爱湘，江西鹰翔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杨垂玻。
辩护人:戴淑芳，江西华特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徐静。
2006年10月末，被告人左井林得知本市天虹商场中山店（以下简称天虹商场）欲在11月2日至7日推出与百货大楼内容相近的感恩节促销活动，左井林认为该活动明显针对百货大楼，且破坏了百货大楼感恩节促销活动的唯一性，因此十分不满，并于11月1日紧急召开中层干部会议，布置对天虹商场的制约办法和措施。要求各部门有关人员到天虹商场进行“采价”，即调查参加天虹商场促销活动的供应商，并对参加活动的供应商在百货大楼的商品按5折以下处理。
11月2、3日，被告人刘艳媚、胡蜓、徐丽丽等人先后多次到天虹商场“采价”。在“采价”过程中，均被天虹商场保安以不受欢迎的人为由请出商场。刘艳媚等人将此事向左井林作了汇报。左井林打电话指示被告人周惠平去查看情况是否属实。
11月4日上午，周惠平安排被告人刘艳媚、胡蜓、徐丽丽、程春黎、秦坚进入天虹商场，其和被告人邓海在外等候，刘艳媚等人再次被天虹商场保安赶出。
于是，周惠平、邓海等7人商量对策，邓海提议糾集一百余名社会闲散人员前往天虹商场。周惠平电话请示了左井林，左井林表示同意，并交代不要让公司员工吃亏。邓海即安排被告人黄军通知科里的人纠集一百名社会闲散人员，并准备凶器；安排被告人徐杨到百货大楼大众购物中心保卫科拿出10,000元公款作为请人费用。之后，邓海将准备人员情况向左井林作了汇报，左井林再次交代注意员工安全。
被告人熊华纠集“龚剑”、“小毛”（均另案处理）等10余人；黄军糾集被告人万建强，万建强纠集被告人吴运国、樊友斌及龙龙（另案处理）等20余人，其中
吴运国又糾集“矮子”、“胖子”（均另案处理）等7、8人；被告人孙辉糾集被告人孙乐汉，孙乐汉纠集被告人曾春及黄浩巍（外号“黄鼠狼”）、肖龙、胡玉刚（均另案处理）等人,黄浩巍纠集被告人付廷龙等30多人，其中付廷龙則集被告人熊勇、李义全、岳辉云，李义全糾集李绍龙（曾用名李志勇）、“龙龙”、“三神”、“大头”（均另案处理）等人；被告人张强糾集“小阳”（另案处理）等人。
熊华、孙辉准备了4把消防斧、1把东洋刀、1把马刀等凶器，黄浩巍准备了10余把砍刀，邓海安排人员从大众购物中心保卫科的柜子内取出10余把消防斧、10余根钢管等凶器，另安排黄军租用汽车装运凶器。黄军因此租用了被告人王金保驾驶的金杯面包车。被告人曾春及胡玉刚乘王金保开的金杯面包车到本市殷家巷取得5把鱼叉。上述凶器均放置于金杯面包车上。熊华随身携带了1把匕首，黄军、徐杨、万建强各自随身携带了1把跳刀。
13点半左右，各被告人及被糾集而来的共约70余人，按邓海的要求在本市洪都中医院旁集中，王金保开着装有凶器的金杯面包车停在本市百盛商场旁边一巷内。徐杨、张强购买50双白手套，分发给在场人员，作为识别标记，防止发生误伤。邓海和周惠平作了如下安排：由刘艳媚、胡蜓、徐丽丽走前面，故意让天虹保安发现，以便制造冲突；周惠平、邓海、程春黎、秦坚紧跟其后；然后是黄军、徐杨、孙乐汉、孙辉、万建强、黄浩巍、肖龙；其他人员在天虹商场外面等候，并做好发生冲突时帮忙打架的准备。
上述被告人按计划进入天虹商场。刘艳媚、胡蜓等人刚上天虹商场二楼，就遇到保安阻拦，双方发生冲突并开始打斗。在外等候人员得知里面已动手的消息后，纷纷从金杯面包车上搬运凶器至天虹商场，熊华、张强、李义全、曾春、吴运国、樊友斌、熊男、岳辉云伙同他人冲入天虹商场，参与打斗。
熊华携带装有3把消防斧的蛇皮袋冲入天虹商场，先与孙乐汉各持1把消防斧与对方保安打斗。在打斗过程中，熊华所持的消防斧被同伙拿走，便从另一同伙手中拿了1把东洋刀。在天虹商场二楼电梯口，李义全等人围着被害人余宗理殴打，熊华见状持东洋刀先朝余宗理腿部刺去，后又朝颈部刺了一刀。被害人余宗理经抢救无效死亡，经法医鉴定：余宗理被单刃锐器刺伤颈部，致右颈总动脉断裂大出血性休克而死亡。
黄军持跳刀、李义全持砍刀、黄浩巍持消防斧和同伙与天虹商场保安打斗，先后将13名天虹商场保安杀伤。经法医鉴定，其中被害人文武为轻伤乙级，被害人段顺根、陈金华、操建华三人为轻微伤甲级,被害人魏真金、魏信茂、白雪涛、但家强、张宫清、艾灵辉、胡强辉为轻微伤乙级，被害人胡杰、熊辉为轻微伤丙级。
另在打斗过程，天虹商场大门玻璃被砸碎，二楼睛彩眼镜橱窗玻璃及部分产品、模特儿、对讲机等物品被损坏，经西湖区价格认证中心鉴定，被损财物价值人民币23,812元。
熊华、黄军、徐杨、孙乐汉等20多人按事先约定到东湖区董家窑新货村聚集。徐杨按每人100元的标准，用从保卫科领取的10,000元钱分别付给熊华、孙乐汉等人并由他们发给各自纠集而来的人员。黄军、徐杨付给王金保200元作为租车费用。
案发后，周惠平、邓海得知天虹商场一名保安死亡后，立即向左井林汇报，左井林指示周惠平、邓海、刘艳媚等人外逃，并在邓海的要求下安排他人交给邓海、周惠平等人15万元作为外逃经费。
2007年11月15日，熊勇主动向公安机关投案;2007年11月28日，王金保主动向公安机关投案；同年12月4日，邓海、周惠平、程春黎、秦坚主动向公安机关投案。
2007年11月4日，被告人徐静明知万建强参与天虹商场打架，并造成人员伤亡，仍于同月8曰随身携带1300元至深圳，为万建强提供生活保障。案发后，公安机关在其身上缴获了剩余资金1100元。
上述事实，公诉机关提供了相关的证据，被告人徐静明知邓海、周惠平、熊华、黄军、徐杨、孙辉、孙乐汉、万建强等人是犯罪的人，仍为他们提供财物或隐藏处所，其行为均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10条第1款之规定，构成窝藏罪。要求依法判处。
被告人徐静辩解没有提供物质上的帮助。
【审判】
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提供的关于被告人徐静窝藏被告人万建强的证据，只能证实徐静明知万建强是犯罪行为人，不能证实徐静为万建强提供了隐藏处所、财物等帮助其逃匿的行为，故不具备窝藏犯罪构成的主、客观要件,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62条第2项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徐静无罪。
【评析】
存疑时有利于被告的原则含义:在对事实存在合理疑问时，应当作出有利于被告人的判决、裁定。该原则的适用可能表现为许多情形：当事实在有罪与无罪之间存在疑问时，宣告无罪,这可以由存疑时有利于自由的格言来表示；当事实在重罪与轻罪之间存在疑问时,认定轻罪,这可谓存疑时应以轻缓优先;就从重处罚时从轻处罚，等等。
在本案中，虽然公诉机关提供了相关的证据，证明被告人徐静明知邓海、周惠平、熊华、黄军、徐杨、孙辉、孙乐汉、万建强等人是犯罪的人，仍为他们提供财物或隐藏处所,其行为均触犯了《刑法》第310条第1款之规定,构成窝藏罪。要求依法判处徐静刑罚，而被告人徐静辩解没有提供物质上的帮助。此时，在确定公诉人的证据以及被告人的辩解时，就涉及是否应该采信有利于被告人的证据，并在存疑时作出有利于被告的判决。存疑时有利于被告的理解与适用不能片面化、极端化，导致在任何时候都作出有利于被告人的判断与判决;不要以为越是有利于被告人就越正确、越合理;相反，应当明确该原则的适用条件以及对该原则的限制。最终，南昌中院审理认为，公诉机关提供的关于被告人徐静窝藏被告人万建强的证据,只能证实徐静明知万建强是犯罪行为人,不能证实徐静为万建强提供了隐藏处所、财物的帮助其逃匿的行为，故不具备窝藏犯罪构成的主、客观要件，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据此，依照1996年《刑事诉讼法》第162条第2项之规定’判决被告人徐静无罪。
一、确定合理怀疑的范围和程度
所谓合理怀疑,应当具备三个条件:第一，合理怀疑的构成依据是客观事实，而非随意猜测;换言之，提出怀疑是基于证据,而不是纯粹心理上的怀疑。第二，合理怀疑的判断标准是理智正常且不带偏见的一般人的认识。所以，当被告人认为法官应当产生合理怀疑时,还不足以构成合理怀疑。第三,合理怀疑的成立标准是证明有罪证据尚不确实、充分,换言之,如果有罪证据巳经确实、充分，那么合理怀疑是不可能的。具体到徐静案中，之所以适用存在合理怀疑，理由是：本案中证据只能证实徐静知道万建强具有犯罪事实。但是，我国刑事诉讼法要求定罪量刑时达到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而本案中的证据明显不能反映出徐静具有为万建强提供了隐藏处所、财物的帮助其逃匿的行为，因此导致本案产生
合理怀疑，进而可以作出有利于被告的判决。
二.确定适用“存疑时有利于被告”的原则的条件
一方面，应该认到,确定适用该原则，应注意该疑点并非是法律方面的疑点，而是案件事实中存在的疑点;另一方面,即使事实存在疑问时,也并非一概适用有利于被告人的原则，因为刑法、刑法理论与司法实践对一些疑问形成了公认的、公平的处理原则，应该根据这些原则消解疑问。本案中，对于窝藏罪相关法律条文，法院正是因为了解该罪的构成条件，从这方面人手，发现本案提供的证据存在疑点，方确定适用“存疑时有利于被告”的原则，作出了无罪宣判，维护了被告人的合法权益。
(评析人：王波、万俊健江西省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
（免责声明：北京刑事辩护律师选编自胡云腾主编《宣告无罪实务指南与案例精析》，仅供刑事无罪辩护律师个人学习、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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